1206年,铁木真在贝加尔湖南侧建立蒙古汗国,尊汗号为成吉思汗。而后百年,经过后人的三次西征,亚欧大陆漫长的东西沿线上横亘着一个陌生而庞大的帝国。而在亚欧文明碰撞的前线——中东,成为了见证历史兴衰荣辱的烽火台。
“西出阳关无故人”,中东之于亚洲的神秘感与“西”这个确定方向有着意义上的强制关联;而另一方面,神秘的东方在希腊罗马文明的无意识中似乎描述的是同一件事情,同一片天地。——精于盘算的阿拉伯人,满嘴胡椒味的西伯来人,甚至是圣索菲亚大教堂里的穆斯林信徒,乃至印度恒河旁静沐晨浴的雅利安人后裔……东方与西方是一组相对的概念,异域国度意味着跋山涉水,及其所耗费的春夏秋冬。
在机械时代以前,他乡的距离不仅仅与路程的绝对尺度有关,更与时间有关。这是一种与人类步行速度有着直接相连的参数。从长安到耶路撒冷,若算一个健壮成年人步行的速度需要行走六千七百公里,人一天走4小时20公里,粗算需要335天,也即一年。当起始地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空间,而是占据一个人一生一部分的时间后,路途拥有了一种更加神圣的意义。他乡也不再是他乡,而是一种未来的故居。
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难以想象古代人各国各地之间的交流何以发生,似乎时间、交换、人来人往都是静止的,一个静止而被提纯的古代史。
符号与交流
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迁都大都(北京)。《马可·波罗游记》用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将一普通的威尼斯商人和一叱咤风云的蒙古帝王联系在一起,而《看不见的城市》进一步,将两者在各种“城市”中相遇——前者经历了所有城市,却似乎一无所有;后者拥有所有的城市,却也依然一无所有。
整本书只是他们交流的备注,专属于语言文字的备注。
正如文中所言:“当空间中都塞满语言时,便是沟通死亡的时刻。”在忽必烈与马克波罗之间如此,在任何关系之间亦如此。作文www.yuananren.com语言只是千万种符号中的一个,规则且逻辑清晰,含混而充满变化发展。然而威尼斯商人与蒙古帝王之间的沟通似乎并不局限于语言,还有声音、道具、动作以及眼神。真正交流似乎从不涉及语言学的精湛巧妙,而在于心领神会之间的咫尺分毫。
卡尔维诺用尽所有力气将一片片城市的余光描述在字里行间,却也是一种最最无力的方式将城市及其所依附的形式粗浅地记录下来,读者能够知道,能够理解,却很难真正体会那些在梦境中的城市以及城市中林林总总的记忆碎片。
看见的和看不见的
帝王的点将台上,忽必烈眼中的焦距如笔走龙蛇般俯瞰过地图上的一座座城池,他们有确定形状、明晰的边界、精巧的防守体系;而在威尼斯人的眼中,城市是关于夜晚妓女的宿醉,赌徒的伤口还有玻璃商人的情妇……两人仿佛是谷歌地图比例尺的两个极端,时而放大(ZoomIn),时而缩小(ZoomOut),他们将城市描绘得支离破碎。
Zooming本身就带有透视、聚焦、概览的效果,这时候你能说这座城市你看见了吗?你的确看见了,而这一座座城市却因为我们眼前各种符号的支离破碎而形同虚设,只剩些看见的城市和看不见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