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阎真《活着之上》已有半月，心情杂糅，想分享些所感，却是千头万绪提笔艰难。这位才华横溢的老乡不动声色抛出如此沉重的话题，借当代知识分子聂致远的形，表达自己的困惑与无奈。如何生存？如何适应社会法则？如何应对物质与精神，内在与外象，生存与原则的割裂和斗争？在物质至上的生存法则面前，精神属于奢侈品，“活着”本不易，何况“之上”。后续读冯友兰先生《中国哲学简史》，发现从哲学的角度解读活着之上，有些意思，试记之。
因为现实，所以残忍。聂致远人生历程，从硕士、博士、找工作，到评副教授，转正，是知识分子代表性经历。期间的艰难曲折，真实反映社会丛林法则，道尽知识分子的满腹心酸泪。然而，聂是幸运的，他的不求人思想、扎实的学术功底和戏剧化的机缘巧合，成就了他虽磕磕碰碰但尚属顺利的人生。
不求人，可归结为老庄“不治之治”思想的外延，就其表象而言常常被解读为知识分子的清高。清高蕴含内在意义：其一，不苟同社会通用法则，价值观曲高和寡；其二，无力脱离现实，但内在情绪强烈抵触妥协。“活着”的物质需求，与“之上”的精神需求，构成了矛盾两面。聂致远无法回避作为社会自然状态人的基本物质追求，同时却又因为精神及道德的约束回避用社会通用法则追求物质，矛盾导致戏剧化，矛盾亦引起人生波折。矛盾激化，则只能将挫折与失落寄希望于未来。正如食指诗中表述的那样，“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这是悲壮的，且让人怜惜的结局。
与聂致远相反，蒙天舒是社会丛林中的强者。他近乎极致的运用潜规则及人性，在职场与学术界混得风生水起。蒙的行为可称之为入世的功利主义哲学，强调的是结果。为达到目的，灵活选择及运用不同的手段与方式，过程以达到利益最大化为准绳。这种行为接近墨家思想，即人类的一切行为在于趋利避害，所谓“义，利也”。作文www.yuananren.com从这个观点出发，墨家《经上》作出的解释是，“利，所得而喜也。”“害所得而恶也。”蒙天舒的趋利行为，是芸芸众生生存法则的艺术放大版，聂致远的夫人赵平平、岳母、学生、父母、弟弟等无不遵循此法则，其中差别不过是程度而已。
聂致远的困惑，源于内在的自我道德要求，高于现实。书中的曹雪芹是聂的精神目标，他需要达到的目标，既有老庄清静无为，又有儒家的“智、信、圣、仁、义、忠”。既然已是社会属性的人，就无法背离对物质的追求，然则实现目的过程所遵循的原则，照搬传统儒家的方式显然已不合时宜。儒家思想源于周礼，植根及发展于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社会体系。封建社会的“士农工商”结构，确保了儒家思想成为社会主流思想，并有传播及推广的土壤。反观现在，以商为先的格局就决定了，利为先的社会核心准则。脱离“利”为先，以“士”的要求企图追求更高的社会认同，无异缘木求鱼。“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因为逆潮流而上。这大概就是聂内心纠结及悲剧的源头吧。
在儒家哲学体系里我倒是觉得，王守仁的心学更合时宜。顺势而为，修身致良知，无愧于心。结合实际，不空谈，按本心及良知做事。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互为表里，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