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谢有顺教授在《尊灵魂,叹生命——贾平凹、《秦腔》及其叙事伦理》中说:
刘再复在答颜纯钩、舒非问时,曾精辟地谈到文学的四个维度,他说,中国的现代文学只有“国家·社会·历史”的维度,变成单维文学,从审美内涵讲只有这种维度,但缺少另外三种维度,第一个是叩问存在意义的维度,这个维度与西方文学相比显得很弱,卡夫卡、萨特、加缪、贝克特,都属这一维度,中国只有鲁迅的《野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有一点。第二个是缺乏超验的维度,就是和神对话的维度,和“无限”对话的维度,这里的意思不是要写神鬼,而是说要有神秘感和死亡体验,底下一定要有一种东西,就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意识。本雅明评歌德的小说,说表面上写家庭和婚姻,其实是写深藏于命运之中的那种神秘感和死亡象征,这就是超验的维度。第三个是自然的维度,一种是外向自然,也就是大自然,一种是内向自然,就是生命自然。像《老人与海》,像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像更早一点梅尔维尔的《白鲸》,还有福克纳的《熊》,都有大自然维度。而内向自然是人性,我们也还写得不够。

在我看来,日本同样缺少两个纬度的写作,一个是思考生命意识,一个是自然命运意识。涩泽龙彦这本《极地鸟和蜗牛》属于自然意识范畴的写作,就我所知来看,涩泽还是日本为数不多涉及自然意识的写作的作家,这是这本书的特殊性。很遗憾的是,这本书过于在闲趣上做功夫,导致在思考层面提供的空间其实是狭隘的。
很多人把涩泽龙彦跟博尔赫斯相提并论,因为他们那百科全书式的写作,他们都在自己的学识里飞翔。但是呢,两个人却截然不同。博尔赫斯更多是的小说家的思维,他的一切都是为他的小说服务,涩泽龙彦更单纯一些,他单纯执着于幻想。
民俗是涩泽先生幻想的一个出发口,或者说是他读书的出口。这点他很像我国的周作人,他们都有传统文人那种旧趣,以读书为乐,写一些小文章。有一点要说明,我这说的民俗不是指日本国民的习俗,甚至不是仅仅指人类的习俗。在我看来,民俗这个民应该是指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就如同历史除了人类历史还应该包括自然历史一样。只有人类能够能指和所指,所以人类代替了所有生物发言。我们也有必要记录其他生物的习俗。
这本《极乐鸟与蜗牛》是一本涩泽龙彦关于动物的民俗小册子。历来写动物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昆虫记》、《海鸟的哭泣》这种非虚构自然主义作品,记录动物的生存、发展、习俗、历史。另外一条路就是幻想为主,像《山海经》,它探讨的是一些可能现实并不存在的动物,作文www.yuananren.com一种在能指和所指之间的游戏,或者说是兴趣所在。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不落地的鸟呢?你有没有听过能言人语的儒艮呢,能食人梦境的神貘呢?如果没有,那么欢迎各位来到涩泽龙彦的动物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