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边一个令人担心随时倒塌的茅草屋在全是瓦房的小村子里格格不入。灰褐色的土墙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洞。
刚下完雨,小茅房开始战粟,似乎在痛责这个已在风雨中摇曳的贫若之家。房内,一片漆黑,听着漏雨的“滴答答”声。房里感受不到什么生气,只有油灯里微弱的火苗在怒气冲冲地跳动,鬓边微霜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无病却呻吟着。她痛斥着每个人,埋怨着天气,埋怨狗蛋早亡的父亲,用毒辣的嘀咕声念着什么咒。床边一个小脸蛋通红似是冻着的七八岁的小男孩,静静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弯下身子,把黑乎乎的手擦干净,轻手轻脚掖了掖女人的被子。小小的孩子身上却有一番令人心酸的成熟。“我天天供你吃喝,还要上学!”女人吼着,似乎不甘狗蛋的静。狗蛋推了推油灯,怕风把火吹灭。他什么也没说,眼里噙满着泪水跑出来,坐在门外的草坪发呆。
村里人早习惯这样的狗蛋了,原先是看热闹,后来也习以为常了,人群散了。他们高高在上“可怜”着狗蛋,又拉紧自己的孩子远离狗蛋,说他是坏孩子。狗蛋不再说什么,似乎哑了一样。
狗蛋咬着胡乱来的狗尾草,嘟着嘴微微皱眉一言不发,仿佛要把远处的天盯穿,突然他似乎恍然大悟,从外套缝的小口袋里掏出毛毛的小票子。一角一毛一分地慢慢积着,每天都数,生怕少了。这些钱是他受过伤与累,流过的汗与血。当然这也是付出代价的——满手的老茧。他抿了抿嘴,把手伸到水上看着倒影,“还是太难看,像山上的土疙瘩一样!”狗蛋盯着自己的手,想了想。“喂!臭什么美哑巴!”小孩站在田埂上指着狗蛋大笑,真是难为情,狗蛋的眉皱成麻绳满脸通红,但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顾不上什么了。
狗蛋奔向小卖部,他赤着脚,不顾地上洗刷好的尖石子,“嘶”狗蛋的脚疼得发狠,咽了咽口水压下痛,裤子是爸爸的,太宽松了,卷起来,滑下来,作文www.yuananren.com狗蛋儿只好每跑一段路,就蹲下来,卷起来又拍拍泥。刚下雨,空气清新,路上湿湿的,瓦顶的瓦片被洗涤得干净闪光。快到时,因为某种雀跃,还打了个踉跄,双手臂狂摇像只零乱伤亡前的蝴蝶一样狼狈。
到店前,一种莫名的自卑涌上来,狗蛋拍拍尘泥,这条本身深褐色的裤子,经过狗蛋没日没夜的劳动变为深黑色。狗蛋的心悬起来,推开门,像只小鼠溜到架子边,即使忧心忡忡也挑了一双手套到柜台,付了钱。“哈!一看就是……”无数句不友善的话扑向狗蛋,他不敢听,把手套护在胸口飞奔回家。
“呵,你还好意思回家。”女人摸索着,狗蛋借着灯火见到那双通红的眼,“妈妈。”狗蛋把手套轻轻递在灯边,“生日快乐!”妈妈怔怔看着微楞,她的脸松弛下来。外面微风习习杨柳依依,在她心里是别样痛斥。她脑海里涌上了很多。家里的担子落在狗蛋上,早就无法念书咯!七八岁的孩子啊!他仅是一个孩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盯着手套,眼里泛着柔光。作者:杜嘉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