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神话》读后感3000字

如果不是因为《局外人》带来的诡谲奇妙的阅读体验太过印象深刻,我大约不会那么爽快的pick这本对我而言很不熟悉的作者的作品。如果不是因为《局外人》神奇的叙述结构以及无处不在的空虚和暗示,我大约也不会下意识的就觉得《西西弗神话》是一本类似或至少是同领域同类型的小说。

它当然不是。

它不仅不是一本如《局外人》那样,只用了两行字就让人有一种内心所有的阴暗面(那些永远没有办法跟人说但实际上不能更加同意的阴暗面)都被置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爽快,于是就想着怎么都要读下去,看看如此高调的开头,能否有足够匹配其犀利的结尾。如果让人失望,那便不是加缪了,或许也正因为那是加缪,于是才让人在意犹未尽或心满意足之际,依旧无法弥补内心早在意料之中的空洞。

它还不是一本如《局外人》那样富于节奏,然后控制着你用跳跃以及短促的节奏,即便是紧凑的浏览,都不会感觉错过或略过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不会有任何细枝末节的一闪而过影响了阅读的完整性。这本《西西弗神话》是多么的难读,这句或那句,这个哲人或那个哲人,从尼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引用,都必须翻来覆去仔细看了,还生怕丢了什么词或句,甚至口中喃喃一番才觉得是“读”过了一般。

但《西西弗神话》毕竟还是加缪的作品,于是在艰难的开头之后,在错落甚至有些错乱的纠缠不清之后,《局外人》里离群索居的第一人称,竟以不知不觉的方式,渗透到了这一本书的字里行间,十四个月之前读的小说,原以为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却发现还记得不少——多亏得《西西弗神话》这本里头不厌其烦翻来覆去的讲解,那个连自己母亲过世都不晓得从何处开始悲伤的主人公,款款走来。

《西西弗神话》.jpg

这种体验其实还真有那么一丢丢吓人,因为当时只觉得此人总是用懒散的方式,来承担一些指责,不过是认错型的人格,以及从未把自己摆在当下世界里去看世界的关系。而在《西西弗神话》的阅读过程中,才发现,莫尔索的世界也未见得有那么离群索居、也未见得有那么的漠不关心。他只是一个看穿了世界是多么的碌碌无为且不必反驳,才跟着自己的下意识去过活的人。如果用《西西弗神话》里头的定义来拆解,莫尔索该是一个大智慧者,他知道真实的道理素来浅白而无法深究,也知道奔波劳碌只是齿轮的惯性所以好不深刻,更知道人来人往都是因为各自假想的意义才全无真实感。那么什么才是真实存在的呢?那就是你觉得稀松平常所以没什么意思的东西。

真是荒诞的逻辑,而且还有那么一些愚蠢和强词夺理的意思。奥妙的地方在于,看似荒诞,其实并没有那么荒诞——加缪在冗长细致的辩论里头,用粗浅的例子说,世人之所以觉得那是荒诞的,不过因为那违背了自己固有的因果认知而已。加缪说,若他指控一个无辜者犯了滔天大罪,比如硬对一个有品德的人说那人贪恋自己妹妹的美色,那人必然会回答他实在荒诞。这里荒谬扮演的角色乃是指摘加缪的指控和那有品德的人信守的原则之间彼此悖离。但加缪所想定义的荒诞并不是这样迂回的道理——朱迪亚·珀尔在他因果科学的著作《为什么》里认为人类下意识会为某个结论寻找起因,就好像被加缪指控的那个有品德的人以荒诞来反击一样,乃是他以自己的操守作为默认存在的理由于是勃然大怒——加缪并不喜欢勃然大怒的反应,这和他对于拥有“有智慧的接受荒诞的能力”是背道而驰的。

加缪的荒诞,不是基于事实的比较,也非习惯的认定,而是接受人生有限于是总能在不断碰壁之后发现未知、陌生、虚无和自己从未介入的事实——就像始终以局外人的冷漠滑稽看待世界的莫尔索一样。

抽离于存在的世界是不容易的事情,中国人也说了,横看成岭侧成峰,不识庐山真面目。但如果没有一个抽离感,似乎就不能以旁观者清的上帝视角来看待荒诞的真相。但是谁能真的跳脱自己的时间线,以真正的理性来看待一切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真理呢?

加缪一定不会喜欢代表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的这个用法。

但我却很喜欢他在行文里对上帝的定义。他援引了舍斯托夫(一个从沙皇后期活到二战前期的俄罗斯哲学家)对上帝的定位:“大家转向上帝,只为获取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至于办得到的事,有人就足够了。”对此,加缪说,这位上帝也许气量极小,面目可憎,既不可思议又矛盾重重,不过,他的相貌再怎么狰狞,他却最能显示出自身的威力,这个上帝的伟大,就在于他不合逻辑。

所以,神其实是无能,人才是有能,但人却不愿意信仰人,而去追随神,即便是有了人值得人去信仰,人也偏要把那人神化,好体现那人的不同,却忘记了那人之所以得到神化全赖他是有能的人。加缪以此来强调,舍斯托夫在荒诞逻辑上走的何其之远,用如此直白的讨伐,数落着善男信女对于希望的追求将换来何其无谓的结果——这难道不荒诞吗?

可是这也是存在了数千年人类文明史的“真理”——果断的撇开先民对自然的敬畏使得造神运动成为主导人类早期文明体系的驱动力,但从中国古代的封神演义到西方宗教文化里的圣徒升迁史,不都证明了从很早以前,人类就已经搞清楚,到底谁才在对这个世界产生作用——都是人,不是神。那么为什么人还会那么倔强的供奉神呢?这难道不荒诞吗?

在我看来,加缪是提早对这个逻辑做了解答,并且在翻来覆去的词汇之后才引出了舍斯托夫的论点。加缪说,人生存的有限性和限定性,作文www.yuananren.com比人本身更重要。对于这一点,不能认同更多,承认能力有限且认知不足,才是推动世界发展和进步的原动力,好奇心,就是概括这一点最好的用词——加缪的西西弗神话里,则用对陌生感的接纳来形容这种状态。他把唐璜从终老的修道院里拖了出来,借他的台词嘲笑滔滔不绝的缄默才是无用的废话——滔滔不绝和缄默是相对的是背离的吗?中国人说,鸟鸣山更幽,所以说的越多不过证明你心里没有把握,因为“这不言自明,因而很贫乏”,可人们却想要把世界压缩成人性,让草木尽皆成精,似乎才好理解。然而草是绿色,不过因为叶绿素,和青春并不相干,但人却喜欢说绿色乃是青春,就好像一定要把原子和电子变成两两相望的故事,才能深入人心。

不能就事论事,偏要旁征博引,才是讲道理——加缪自己也用了很多人很多话很多传闻来群星拱月的强调“荒诞”的真理属性,好像很有打脸的意思——他会承认给予身为读者的我的这种观感,还是会罗列无数的理由来论证我不过是因为缺乏抽离于存在的能力,所以把自己给绕晕了呢?

那么,这是他以自杀的哲学作为开始的理由吗?

这一次躺在解剖台上的人是伽利略。他掌握着地球绕着太阳转的真理,然而生命一旦受到威胁,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真理。加缪说,你不能说伽利略是错的,因为地球绕着太阳转或者太阳绕着地球转都有什么要紧呢,至于让伽利略慷慨激昂的坐在火刑堆上夜观天象吗?那么伽利略如果选择坚守真理,那么这个行为是否就等同于自杀呢?后人会不会转而称其为圣伽利略然后在家里供奉他的画像呢?

加缪认真的说,自杀乃是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及跟上这个世界,这看起来像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易于理解不过又稍微有点流于表面。几行字之后,加缪又说,自杀的人大约还是觉得为了那么个无谓的世界辛苦操劳实在是太“荒诞”了,于是不如归去——看起来和伽利略抛弃真理逃离火刑堆的逻辑一样,不值得,无所谓,没必要。求生和求死居然是可以画上等号的,那是谁说的来着,有人活着宛如死了,有人死了却还活着。

加缪不喜欢,他一早就给这本书划了底限,不去争论无谓的形而上的东西,只追寻人心底里的本能。肉体的判断将会赢过精神的判断,活着的意义并不需要太多光辉灿烂的修辞,不过是吃饱穿暖的生物属性。他嘲笑把生活崇高化的伟大思想,就像他嘲笑上帝的全知全能和狰狞面目一样,他认为那都是对人生的背叛——从来都没有死的光荣,从来都只是生的伟大。那些为了讲故事而编造的桥段,是真的没意思到了极致。

但是,那些精神化的东西,看起来很感性的东西,其实都披着理性的外衣吗?纠结辗转,缠绵悱恻,无数被刨根究底牵强附会的理由,都是为了塑造出符合人们期待和希望的世界——真的荒诞,为了激励真实的人,竟要用虚妄的说辞,且那说辞就如同死后的天堂或地狱一样,从未有人见过,也从未有人证实。理想主义被鞭挞的体无完肤。

那么上帝和天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它们毕竟几乎完全平行于人类从洪荒到懵懂到企图再造地球的整个时间线。加缪说,确信有一个能赋予人生以意义的上帝,这种确信的诱惑力远远超过作恶而不受惩罚的能力——人心被套牢了,忏悔和偶尔的任性将点亮光辉的美德,希望,究其根本也终究不过是绝望。

但这本书终究不是一本悲观的书,就好像企图逃离冥府的西西弗国王其实代表的是反叛和坚强。加缪说,天才,乃是了解自己边界的人,于是才会想要竭尽所能去体验去感知。就好像西西弗国王,一旦重睹人间的水和阳光,便不要回到昏暗的地府——加缪说,没有人描述过地府里到底是什么景象,只是诸神不无道理的认为,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无用而又无望的劳作。

但是逻辑的荒诞之处再度出现,西西弗国王强行获得了超过生死限度的性命,并且如同他逃离冥府时的追求一样,拥有了一颗滚烫的石头——至于那石头是因为阳光变得滚烫,还是因为他劳作的体温而变得滚烫,都回归到他自己的经历及体验,而和诸神无关了。

所以,加缪才在认真的讨论了自杀的哲学之后,在呵呵了人心难免有的蛀虫和孔隙之后,于末尾处写道,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所以,被诸神惩罚的西西弗,是幸福的!

所以,讨论存在与否是荒诞无谓的,体验才是王道?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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