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纪德在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讲座中,嘲讽法国人喜欢以归纳的方式认识作家,说他们“一提起俄国人,便大谈特谈‘痛苦之宗教’。”“人们再不需要去看,再不需要去想。——尼采吗?——啊!对了:‘超人。做一个强者。危险地活着。’——托尔斯泰吗?——‘对恶不抵抗。’——易卜生吗?——‘北方之雾。’——达尔文吗?——‘人是猴的后代生存竞争。’”
对欧洲的认识,我们也常有类似的思维习惯——尝试以某种概括性的方式去“吸收”文化。而易丹老师认为,本就不存在一个整体性的欧洲文化,因而也不能把他的“叙述和讨论叫作欧洲文化介绍”,这也是本书叫“西洋景”的原因。他在书中避免了总体概括式的介绍,选择瞄准个案,尽量还原至精微复杂的历史语境,“从一件作品导向更多作品,从更多作品导向文化现实”,这也是我所赞许的本书的讲述思路。
对西方文化的引介,本就存在语言、观念、时间、地域等多重隔阂,如何引导读者不失兴致地进入其中是一大难处,易老师以上述方式,在前人的研究成果和一定量的细读基础上,将叙事学、话语理论、文化和影视批评等不着深迹地融汇其中,再结合自身的欧洲访学与游历,实现中西与古今、文学建筑绘画等多方面的贯通,矫正了读者对西方文化部分不自知的认识。
例如从女性主义对美狄亚英雄形象的分析,不再是对这位女子毒辣无情的传统看法;对《马可·波罗游记》中忽必烈一心想皈依基督教这一情节,作文www.yuananren.com在叙事上进行隐秘挖掘,反映了时人的心境观念;《廷臣之书》一章对欧洲王室、贵族生活富有趣味性的介绍,时时关照当下。后两章以电影、音乐为切入点分析当代问题,仅是做到了形式上的新颖,相比前几章较弱。此外,每章精妙的引语,杜绝繁琐的注释导言后记(仅呈现最必要的部分),都为读者提供了极好的阅读体验。
介绍欧洲文化,目的之一是要破除欧洲中心范式,这对文化研究的思路开拓很有启发,例如,为什么“一说起古希腊,就理所应当地将其神化,置于那个时代的文明巅峰,而遗忘和遮蔽了以波斯为代表的更加发达和恢宏的东方文明”,由局部入整体,又从总体中反思观照,不局限于文本。
“我总以为,学术研究的最终目的,不应该只针对那些CSSCI期刊的编辑和少量读者。”易丹老师用他散文般精美,不过于平白或深奥的语言,在《西洋景》中实现了这一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