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以及十二年前我曾两次试图阅读这本书,但都败下阵来,包括这一次再看时,也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我不想继续阅读。还是那句话,幸好又坚持下来了。
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依然是那个愤怒的、无知的人。
不同的是,以前我会把我的愤怒和无知表达出来,现在每当我打出那么多字后,又会迅速地把它们删掉,假装自己已经表达过了,假装自己的怒火已经被平息了。但这种情况出现的越多,我越觉得自己并没有变得平和,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与别人取得共识——这是一件特别愚蠢的事,与其这样,不如去寻找与自己有共识的人。
这是当前,我最根本的想法。换一种说法,我基本已经认输了,但我依然坚持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理解这个世界,并践行我的理解。“里面全是些伪君子,要你干的就是读书,求学问,出人头地,以便将来可以买辆混账凯迪拉克;遇到橄榄球队比赛输了的时候,你还得装出挺在乎的样子,你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谈女人、酒和性,再说人人还在搞小集团,打篮球的抱成一团,天主教徒抱成一团,那帮混账的书呆子抱成一团,打桥牌的抱成一团,连那些他妈的参加什么混账读书会的家伙也抱成一团。”

《猜火车》里也有一段这样的表达:“选择生活。选择一份活儿。选择一项事业。选择一个家庭,选择一个巨他妈大的电视机,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音响,还有电动开罐器。选择小心保养自己的身体、低胆固醇和牙科保险。选择固定利率的抵押贷款。选择政府提供的低价而体面的住宅。选择你的朋友。选择休闲装和配套的旅行包。选择用分期付款买回同系列的他妈什么织物做的三套件西装。选择自己动手做,然后在某个星期天的早晨问自己我这是在哪儿呀,选择坐在那张睡椅上看让脑子发木脑浆被挤成稀屎状的体育节目,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他妈的垃圾食物。选择在这一切的末尾烂掉,最后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家里遭儿女唾弃,当初你用精子弄出他们来代替你,现在对这些自私的、满不在乎的小子们来说,你只是一个老厌物。选择你的未来。选择生活。但我是谁啊?我会想去做哪些事情?我选择不选择生活:我选择一些别的什么东东。理由没有理由。有了海洛因,谁还需要理由呢?”
所以相比起来,霍尔顿是不是显得更像人一点?不,选择而已。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我不想按照你们的理解来理解这个世界。不要说什么垮掉的一代如何,也不要说成人的世界如何,虚伪也好,假把式也好,虚荣也好,迷茫也好,都无所谓,我不介意。
我自忖自己不会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自忖自己不会靠近自己不喜欢的人,但凡事总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我愿意支付,我觉得这就够了。兼济天下、悬壶救世,不适合我。我没有战斗精神,我就是个胆小鬼。这又有什么不行吗?
“可我最后离开的时候,甚至不会碰他一下。我大概会到洗漱室里,偷偷抽一支烟,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装出凶狠的样子...也许我并不完完全全是个胆小鬼,我不知道,我想也许我只是一半出于胆小,一般出于丢了副手套什么的不他妈在乎...你要是仔细想一想,这确实是种可笑的胆小,不过照样是胆小,一点不假。我绝不自欺欺人。”
霍尔顿想当麦田里的守望者,在他自己如同公园结冰湖上的鸭子一样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他想当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也许是在被菲比逼问之下的情急之词,也许是他真的总是这么想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霍尔顿像是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不要让这些孩子们过早地进入这个世界,接触这个世界,以此来慰藉他自己。
“不管怎样,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我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提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它们提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可我真正喜欢干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这不像话。”
看到这里时,我是有那么一点感动。但也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有点异想天开,这不像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好心干好事,好心干坏事。真与假本来就是混杂着的,这其实并不是多么大的问题。问题是,是否从众。我不喜欢,作文www.yuananren.com这是最大的理由,是最大的原因。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浮华与虚伪?只有你一个人能认清这种假把式?
不,不是。也许是你不喜欢这样,所以你愤怒。也许是你进不到这种浮华、虚荣与假把式,所以你愤怒。到底是什么原因?没在想的,无所谓的。反正不喜欢,那就愤怒。愤怒有用吗?没有。那就离开这里,至少在精神上离开这里。以自己的理解来理解这个世界,并践行。我何必浪费时间与精力来与你们取得共识呢,更遑论去改变你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