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习惯使用标签化的语言去定义所发生的的一切过往时,就意味着同样会被那些过于褒贬明确的词组所迷惑,最终丧失以更加精准的方式看待曾经的历史。就好比,强大与弱小,繁荣与贫瘠,昌盛和积弱,开放与封闭,一对对非此即彼泾渭分明的词组既让后人得以更加方便的方式去划分中国历史各个阶段的辉煌与衰弱,却同时把所谓的真相隐蔽在这些看似绝对正确的命题之下,难以辨识。
所以如何用一种更加高级的辩证思维去看待客观事实,其实是我们研究历史,看待现今所必须引以掌握的重要方法,也只有用脱离于某些单一角度的目光,有足够大的视线高高跃起鸟瞰全局,才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所有强大背后不容忽视的隐患,所有弱小却蕴藏着无比坚韧的力量。

于是我们会明白,何以秦二世而亡,何以汉亡于强盛,何以武功天下第一的唐朝会毁于武人乱国,何以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在中国这一方天地下终究无百年之运,何以空有万兆之民的大明帝国却在不足万人的八旗铁骑肆意侵扰下轰然倒塌,又何以将君主统治发展到巅峰的大清政府会在几十年后成为列强瓜分之鱼肉。当然也会明白,何以屡战屡败积弱至此的宋朝,却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熬过辽,金,西夏,偏安一隅,绵延三百年。
《续资治通鉴》中记载,宋太祖开宝三年,十月冬,宋军在潘美带领下攻破南汉昭州,桂州。当地的金官桂阳监上报,此地可铸银铜,冶炼数量几乎是当时北宋总产量的十分之三。太祖皇帝赵匡胤听闻后,对身边的宰相说:“山泽之利虽多,颇闻采纳不易。”次月下诏减少旧额度的三分之一,以宽民力。要知道那时候北宋正在对外用兵,开疆拓土,赵匡胤也正在省吃俭用,建立“封桩库”,说要蓄财五十万贯,日后“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问契丹赎回燕云十六州,若不肯,就用这钱招募天下勇士,攻而取之)
正如同赵匡胤般,胸怀志向,又体恤百姓,恳切务实,同时又充满着浪漫主义情怀,这大概是我对北宋一朝最初的印象。单就个人格斗技能而言,宋太祖在中国历代开国君主排名中绝不出前三,但正是这样一位年轻时游马江湖,军功起家的开国君主,却有着与自己人生经历截然不同的政治风格,温文尔雅,宅心仁厚,也同样成为了终此一朝的内在性格。史学家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