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白夜行》,才发现在以上帝视角串起种种线索之时,那陡然出现在眼前,使你不寒而栗的巨大黑洞。
有那么一阵,我觉得亮司和雪穗是可以从阴影里出来,在阳光下牵手的。那是在新年前夜,亮司第一次向友彦吐露心愿“可以在阳光下走路”,并第一次提到“结婚”,那时他们的电脑店已经步入正轨,剥离了非法生意,那一阵也是罕见的没有人“出事”的阶段。
但松浦勇的出现,一脚就踩在了刚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还抓着悬崖边的他的手上,当时我感慨真是命运弄人、宿命啊。
但回头一想,雪穗曾对高宫说过,“真羡慕你”“你已经不会奋斗了”之类的话,可能既有激怒他的意思,也是她“不择手段向上爬的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的内心独白吧。
或许,身上已经背负几条人命的亮司私下里和雪穗坦诚过,自奈美江之后,既有了启动资金,也有了娴熟的电脑技艺,是不是该收手了,因为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过上虽不富裕但足够养家、且很有目标感的生活。但,这是雪穗想要的吗?这是她不惜背上弑母嫌疑、努力斩断过去、费尽心思跻身上流的目标?
不,她内心的黑洞,已经将其反噬。
从最终章来看,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笹垣的推理也没有解开所有疑点。比如,亮司父亲洋介的恋童癖到底指向了谁,亮司还是雪穗,还是两者皆有?4块和音芝士到底如何分配?亮司和雪穗谁才是灵魂夺取者?亮司是个极能忍耐的人,这种特质是怎么形成的,跟他11岁了还和父母同住一室有没有关系?最能忍耐的人是如何爆发弑父的?雪穗对每个受侵犯者的特有的怀柔方式,都能将对方彻底驯服,而这最早是用在了谁的身上?“每一个与雪穗有亲密关系的人都受到了伤害”,谁又是雪穗最亲密的人?
“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暗当成白天。我从来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回到刚才,松浦勇的出现,究竟是命运的偶然,还是人为的安排?自此,亮司再无走在阳光下的可能。
那些把雪穗看作悲惨爱情主角的人,应该都去读一读那本改变了她一生的《飘》。
亚里土多德《诗学》中说,在悲剧里,“善恶终有报”的情节是第二等的结构,是“被观众的喜恶所左右,为迎合意愿而写作”一一这是曲解或简化了命运。
悲剧是常态,善终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