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断定,阿伯拉罕是不是在作践自己。难道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在你喜欢的环境中,保持平和的心态,就是作践自己吗?”
这是除了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之外的又一个追求月亮放弃六便士的人。之所以首先提起他,除了他令人印象深刻之外,也觉得他是最贴近我们所生活的现实中的人,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思特里克兰德那样绝世的才华,若是没有才华而放弃六便士又是正确的选择吗?即使是阿伯拉罕或是毛姆也不能算是给了我们正确的答案,但至少我们可以在他安定的心和毛姆坚定的笔触中感受得到力量。
阿伯拉罕是一名上学期间奖学金拿到手软、毕业后拥有前途似锦的工作(这可以在他放弃工作后顶替他工作的人身上看得出来)的世俗意义上非常成功的医生,这是一个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会受人尊敬的人,却因为一次度假突然而来的获得自由的奇妙感觉,一种家的感觉,而放弃了现已拥有的一切,开启了寒碜而又低微的另一番人生。这是离普通人最近的一个选择,放弃如今拥有让你觉得寡淡和不开心的一切,奔向即使平凡甚至穷困但可以称之为心灵的家园的地方。
“我觉得有些人没有出生在适合于他们待得地方。偶然与无常随意地将他们抛掷到一个环境里,可他们却总是在思念着他们也不知在何处的家园……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他便会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觉得他就属于这个地方。这里就是他寻找的家园,他会在这从未见过的环境、从未见过的人们中间定居下来,好像他一生下来就熟悉这里的一切。在这里,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但是,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的人总归是幸运的,而这个世界如此幸运的人极少。“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开心,我知道我正在做着的事情不是我想做的事情,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现在的成年人已经慢慢忘记了自我,即使有勇气放弃一切,但接下来如何就连自己也不清楚。已经成长起来的孩子从抵抗父母到开始劝身边的人“什么样的年龄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而最可悲的是,这不是“长大了”“成熟了”可以敷衍了事的,是妥协,向眼前妥协,向身边的环境妥协,向自己妥协;然后慢慢地开始迷失和忘记。即使想奋起,却也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即使终于想起了前进的方向,也会在世俗的裹挟中丧失勇气。
所以阻挡着前路会是这样一些事情,“你说的这个事情我知道,我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你看他最终不还是默默无闻的过着惨淡的生活。”,“这个年纪还是不要尝试这样的事情了,你又不是刚毕业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你看我二胎都有了,再不生就晚了。”……反反复复都是在告诉你这样做没有结果,这个事情不靠谱。于是,刚刚燃烧的火苗很快被浇灭,一点点的勇气很容易消失。但是,这只是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标准,而我们自己呢?归根结底是没有承受结果的勇气和承受苦难的毅力。
思特里克兰德放弃了证券经理的职位,放弃了自己的前半生。他独自一人开始了追求绘画的道路后,在世俗的眼里,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饥寒交迫是常态。但是他一刻也没有后悔过。赚够了买画笔和足够支撑自己不被饿死的钱后,就躲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其实即使在向别人借钱或者赖酒喝的时候他也是在做自己,世界在他的运行节奏中,没有面子、耻辱、同情、虚伪等一系列面对自己的妥协。当我们以为他是为了创作出惊世骇俗的作品展现给世人时,他却把自己生前的最后一幅伟大壁画付之一炬,孤身死去。原来就连画画也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
在世人的眼里,思特里克兰德最不可饶恕的便是抛妻弃子。小说里对他的儿女描述的并不多,但他离开时他们都已经接近成年。而他的妻子,若是将小说分为三个部分:在伦敦、在巴黎、在希塔提,那么在伦敦主要便是对他妻子的描述,整体看来,他们并不相爱,甚至是有些陌生。思特里克兰德夫人觉得他的丈夫对艺术一无所知,丈夫离开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他肯定带着一个女人。作文www.yuananren.com她想用温柔、贤惠把他拴在身边,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体面。在旁观者的角度仔细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是用一个人的灵魂去填补另一个人的灵魂,并且是一个虚伪的、残忍的、毫无温馨可言的灵魂。在小说里,思特里克兰德的姐夫一直反复强调思特里克兰德的残酷,留下妻子和孩子他们要怎么生活下去呢?可事实证明,他们是可以生活下去的,并且生活得很好。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娇弱,但对丈夫没有一点的同情心,而且她极其善于经营生活,有没有丈夫她都会让自己过得体面。这样看来思特里克兰德是非常了解他的妻子的,他知道继续留在这个家庭里他永远都不会画出真正的作品。
人们为什么总是在自我认为中不断做出牺牲呢?又为什么会觉得自以为的这种牺牲是无比的崇高呢?大部分人的恶习。
几年前在一段长途旅程上读过电子版,虽然也有震颤,但当时的目的总归还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如今用了一个下午静下心来一边感受书页的翻动一边细品其中的文字,就仿佛跟着主人公一起重新选择了一次人生。遗憾的是,只限于内心的涌动,依旧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最多只会换个发型当作又把自己洗礼了一遍。但仔细想想,仅仅是心灵上的这次动荡和猛然的一次醍醐灌顶也算是一种告慰,知道总比不知道好一点,明白总比不明白好一点。
另外对于毛姆的写作还有一些拙见。评论性的文字往往会打断我阅读的连续性。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总是带着大量的作者的评论,不知是否是担心读者不明白他的写作意图,他在小说中写“作家更关心的是去了解,而不是评判”,但他自己却非要在结尾强加一段意义和自我煽情,这是对读者的不尊重和对自己的不自信,小说的意蕴便大大减少。这也是毛姆的小说存在很多争议,总是被说成是二流三流作家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