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书的主体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中国传统与现代化的关系。若用更为人类学的术语表示则为:地方性知识与全球化或西方化的关系。对中国这个被动的一方来说,其实是个痛苦而纠结的过程。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未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我主要阅读了《现代生活的古代资源》《死磕》《自由中国新礼治》《我们为什么要结婚》《慎终追远:现代中国的一个童话》和《许三多的天真》以及《探寻礼乐文明的精神》,下面逐一介绍并简单谈谈想法。
《现代中国的古代资源》旗帜鲜明地探讨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中国传统与现代生活的关系。一个基本前提是:无论中西方,古今无法分离,都是连接在一起的。科学经济这些现代化元素与古代传统相比,“只是为美好生活提供了最好的外在条件”,而非美好生活本身。若要达成这个终极目的,必须借助古代传统资源作为内在条件。中国目前的境况是,已经进入现代化了,但“不彻底,不能让人满意”,“没有充分发育外壳里面应该有的文明内涵”。反观西方的现代文明架构,则将古代文明传统包裹在现代制度之中,追求且实践着二者的合一。
因而,“只有在中国式的文明架构之中,才可能在更根本的意义上把中国的古代传统变成塑造现代中国文明的有效资源”,而不能依赖完全不同的西方传统来建构现代品性。举例而言,中国与西方在很多基本概念的理解和表现上都有很大差异,如现代中国人对个人独立和自由的强调,不像西方人那样从自然权利出发,而更看重个体在家庭中的人格独立。再比如,现代中国人从与家庭相对立的角度理解社会这个概念,认为它是脱离熟人社会的危险领域,西方则将其看做有机团结的一种表示,是实现自然权利的现代空间。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利用古代资源呢?这里提出几种代表性态度:全盘否定;伪韦伯命题;儒学现代化;儒学特殊化。伪韦伯命题来自学界对韦伯所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两种误解:一种认为,既然是新教伦理促进了资本主义精神的发育,那么应当大力发展基督教以培养中国的现代精神;另一种则得出传统文化可能会对现代社会产生积极作用的启示。这两种误解都潜在地认定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是因果关系,但韦伯的意思是,二者确实存在影响,不过未必是完全正面的、不分时间地方的影响。而“现在的核心问题,并不是应该如何催动资本主义,而是如何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在经济理性之外,形成另外一套生活价值”。
儒学现代化的根本内涵为通过改造传统文化来适应现代观念,这种削足适履的方法无力反思社会发展中的问题,反而容易忘本。儒学特殊化主张恢复礼制,强调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和民族性,往往容易走向“以极为现代的民族主义,对照现代民族宗教的模式,将儒家宗教化”。这种方式,“恰恰是在通过取消儒家最重要的普世性特点,来把它变成一种毫无思想特征的文化标签”。既然以上倾向都有所欠缺,那么到底应该如何建立现代儒家文明架构呢?首先,注意儒家文明的普世性特点,彰显其普世意义,而非作为“各种文化体系中的一个的儒教文化”;其次,通过深入了解西方文化来摆脱其束缚,并以对儒家思想的地道把握来应对现实问题。进而,认识到自由理想等现代观念并非最高的价值观念,而只是通向更高的文化价值的制度保障,所以儒家要在承认自由理性的前提下,提出更高的文化追求;最后,借助儒家文明对天下的普世关怀这一特性为出发点,诠释和重建整个世界历史,“从而成为改造世界文化途径的理论原则”。
《死磕》是对电影《昨天》的评论,我没想到作者写文化评论的文笔会如此之好,他紧抓贾宏声对信仰的追求与父母亲情间的冲突这一神圣和世俗的二元对立,把其间痛苦的挣扎和撕裂过程写得动人心扉。作者最后没有给出这两者谁对谁错的结论,或许,它们的过程便是它们的答案。
《许三多的天真》分析许三多开枪杀人之后天真的覆灭与成长过程,不放弃指个人,不抛弃对群体,唯有以直报怨,有选择地生活,才能既凶又德,在社会立足。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是对新婚姻法中某部分条款的抨击。作者认为它过度强调个人自由,丧失了对婚姻本质意义的坚守,而对婚姻的法律规定,应当更多考虑到它与家庭、生活和道德的特殊关系。
《自由中国的新礼治》关注家庭和现代生活的关系,首当其冲的一个问题是:要不要把社会契约引入家庭内部?社会和家庭的边界在哪里,作文www.yuananren.com分别应该遵从何种秩序?作者认为,对家庭的改造,触及的是礼乐文明的内核,因而在考虑这个问题的同时,要注意到中西文明的区别。最后给出的答案在我看来颇为理想化:一方面,承认家庭内部各成员的自由平等,但仅是抽象意义上的价值平等,另一方面,也承认长幼秩序和家庭分工。但现实并非如答案这么和谐。
《慎终追远》是对中国现代化丧葬改革的反思。作者认为,无论引入市场因素,还是打着节约土地、破除迷信的旗号,以强行的火化等行政手段来改革丧礼,都忘记了举行丧礼的核心意义,即安顿人们的精神生活和确认现实生活的秩序,最后作者对丧葬改革提出六点个人建议。如果对丧葬仪式进行一番深入的人类学考察,我想能够发现很多关于中国现代生活如何延续和被建构的有趣事实,如《烧钱》。
《探寻礼乐文明的精神》是对中国传统礼乐文明精神的解读。作者认为,礼乐文明首先是一种人伦秩序,人伦秩序的最基本原则是“亲亲”和“尊尊”,即爱与敬。缘情制礼,敬倾向于秩序,礼的精神就是在爱和敬之间寻求平衡,并与乐的精神相互配合,达到区分有序、相互合作、共同生活的和乐境界。礼乐精神的另一层面是中庸之德,也就是要在与他人无异的平常生活中寻求对生活更深刻的体悟,拿捏分寸。以上几点概括起来就是:人伦秩序,亲亲尊尊,礼宜乐和,中庸之德。另外,作者极力反对复古主义的、民族主义的、宗教化的倾向,认为其与礼乐精神相悖。
我对吴飞的了解仅来自于他对自杀的研究,即《浮生取义》,书中对中国本土文化特性的把握和强调激起了我对他的进一步兴趣,今天在图书馆无意翻到他的这本探讨中国传统和现代生活关系的书,细读之后,更加明白了他的思路。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在以人类学的方法论,去比较中西文化的根源,进而为中国的现代化和未来提供一种崭新的方向。我对他说的建立儒家现代文明架构心有戚戚,虽然现在才刚刚接触,但这应该是个难忘的开始。我不知道赵汀阳的《天下体系》和王铭铭的《超社会体系》这几者之间存在何种关联,想必读了他们之后会有更多启发。作者:马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