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是半夜11点到凌晨1点,向前看不着黎明、向后挨不着黄昏,是没有光的至暗时刻,故事就发生在暗夜中的上海。
1、《子夜》人物纷多、关系庞杂,如果要单拎出来一条线,毫无疑问是吴荪甫的企业扩张线。虽然实际上,茅盾老先生从题目就向我们透漏了结局:在无边的暗夜下,吴荪甫建设“工业大厦”的理想注定成为泡影。
但这眼前的黑暗不足以阻挡吴荪甫铁一般的决心,他冷静而清醒审视着这暗夜和暗夜下苦苦挣扎的小投资者们,他相信自己断然不同,他就要在这暗夜下干出一份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书中对吴外貌的描述:一张紫酱色的方脸显出他的刚毅,浓眉毛,一双机敏而锐利的眼睛,常常射出傲人和审视的光,这样的他在上海是受人高看一眼的存在。中国工业受金融资本、买办和帝国资本的联合围剿,他也时常敏锐地察觉自己在迷雾中前行,好像奔赴一座荒唐虚无的海市蜃楼。
但吴荪甫超人一等的地方正在于他能受恶劣环境的压力而变得更加坚毅果决:“现在他估量来失败是不可避免,他反又镇定,他的勇气来了,他唯一盼望的是愈快愈好地明白了失败到如何程度,以便在失败的废墟上再建立反攻的阵势。”
而命运之所以为命运,是因为它拥有改写、摧毁一切的力量。吴荪甫妻子林佩瑶在很早就一语成箴:“我想——一个人的理想迟早总要失败。”
故事的最后,理想蓝图下组建的益中公司成了拖累吴荪甫的“湿布衫”,资金不足,收购来的厂只好半怠工。工人运动爆发,自己的纱厂苦苦维持,底下人还在这紧要关头相互倾轧、争权夺利。故乡双桥镇,吴荪甫辛苦布置的“双桥王国”最终受匪乱而失陷,还绊住他十来万的周转资金。三条线占据着吴荪甫的头脑、拉扯着吴荪甫的神经,他刚毅决断的自信力被无尽的暴躁和颓丧取代,“他昏沉沉地乱想着,听得了窗外风动树叶的声音,他就唤回了在厂门前被围困时的恐怖;看见了写字桌上那黄绸罩台灯的一片黄光,他又无端的会想象到女工们放火烧了他的厂!他简直不是平日的他了!”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压垮吴荪甫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狡诈多端、叱咤债卷市场的赵伯韬,也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工人运动,而是他吴荪甫的亲姐夫,杜竹斋的背叛。杜竹斋在最后的公债决战里,倒打一耙,大量扒进,使得做“空头”的吴派资金被吞没。
“拍达!吴荪甫掷听筒在桌子上,退一步,就倒在沙发里,直瞪了眼睛,只是喘气。不料竹斋又是这一手!大事却坏在他手里!作文www.yuananren.com那么,昨晚上对他开诚布公那番话,把市场上虚虚实实的内情都告诉了他的那番话,岂不是成了开门揖盗么?——“咳!众叛亲离!我,吴荪甫,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了人的!”只是这一个意思在吴荪甫心上猛捶。他蓦地一声狞笑,跳起来抢到书桌边,一手拉开了抽屉,抓出一枝手枪来,就把枪口对准了自己胸口。他的脸色黑里透紫,他的眼珠就像要爆出来似的。
窗外是狂风怒吼,斜脚雨打那窗上的玻璃,达达达地。可是那手枪没有放射。吴荪甫长叹一声,身体落在那转轮椅子里,手枪掉在地下……”
吴荪甫的理想蓝图,最终还是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夜的上海里,而这也是众数民族资产阶级的最终命运。
2、听人说,茅盾的《子夜》历史价值远高于文学价值,而如今取得的文学史的地位有被抬高的嫌疑。
这个说法我个人是不认同的,虽然《子夜》的确称得上是极尽勾勒三十年代上海都市人物群像,也的确有很高的历史参考价值,但关于故事本身和小说语言,茅盾的笔力是绝不可被低估的。
而对于人物刻画,尤其是茅盾对群像的描写处理,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如果你读的仔细,你会发现《子夜》中所有的人物出场基本都是以场景对话展开的,比如老爷子葬礼上工业大亨们的会谈、屠维岳为工厂罢工而召开的秘密会议、工厂茅屋里玛金、蔡真、苏伦、克佐甫的争执等等。而这些对话内容体现的正是角色们的思想交锋,这些交锋赋予了各个角色纷繁的性格,让读者得以以一个上帝视角,窥探那个年代各阶层人物的思想分化和交融。
总而言之,我认为《子夜》这本书是绝对值得花心思去啃的一部“大部头”,如果能读慢一点,我相信体悟会更加深刻。
